＊＊～婕瑜の小天地＊＊～

【聯合報╱林麗華（基隆市)】

今年閏四月，我依照習俗，帶了豬腳回娘家探望母親，我已經有超過半年時間未返回娘家，甚

至連電話都沒有打。

那天母親見了我，先是激動開心的表情，過沒幾秒鐘，她勉強站起來，靠在牆上號啕大哭說：

「我養妳這第二支，無效！攏無想這個老母！」我默默滴淚，怯怯向前擁著她說：「媽媽，對

不起！我以後一定會常回來看您，不要哭喔！」

母親在八年前中風，很幸運只是傷到腦部的語言區域，不過向來急性子的母親，從此行為變得

緩慢，她腦子想的無法透過語言順利表達出來，所以她叫不出我的名字，也不能叫出「女兒」

這兩個字；因為我是第二個女兒，從此我的代號就變成了「第二支」。

母親在生病前，向來有「地下里長伯」之稱，人際關係超好，熱心助人，目前還有一票朋友，

每天都會來家裡聊天。

母親雙腳不便行走，當年我們忽略了她曾經中風過，卻鼓勵她兩腳膝蓋同時更換人工關節，以

至於她右手右腳無力活動自如；現在母親多了四隻腳的輔助器，這個輔助器成為她很重要的倚

靠。

那天我擁著哭泣的母親，發現她的手臂不再結實有力。我看見廚房爐灶前，放著一張圓凳子，

那是讓她坐著，方便自己煮菜。同樣是我從小熟悉的場景，昔日那個無所不能的母親，早在時

間洪流裡，變成一個落寞且不良於行的老婦人。

當下我慚愧極了，對於婆婆，我可以萬般地疼惜關愛，但對於生養我的母親，我卻用放大鏡去

檢視她，用婆婆勤儉的角度去苛責她。

母親的大哭，讓我覺醒了，幸好母親依然康健地可以用四隻腳慢慢走動；幸好母親偶爾還會要

求去燙個頭髮、買件新衣服，這表示我們還有報恩的機會。母親依然是我們心目中獨一無二、

愛串門子、愛漂亮的母親！

現在的我，開始學習和母親相處的時光，細心去揣摩她口中說出如同火星文的語言，多一點耐

心去傾聽，多一些愛心來包容，如同她在我小時候，為我付出的一切。這樣母親滿臉的皺紋，

就會綻放出一朵朵微笑的蓮花！

【2012/12/27 聯合報】